Saturday, July 21, 2012

人性。


这几天特别容易情绪化。

今天备课备到以色列媒体的形成,书里提到Zionism,不甚了了,就去搜索,一路看到法国德雷福斯事件(Dreyfus Affair)、俄国反犹太屠杀(Anti-Jewish pogroms),联想到很多事,意识到一百年来,包括种族歧视在内的很多文化、政治、经济、信仰的冲突,以及对人性的毁灭,似乎没有一丁点的改善,突然落下泪来。

最近爱用iOS平台上一个叫iTune University的app。正巧重看了哈佛大学教授Michael Sandel的公开课程:Justice。上次看是四、五年前。再看,发现对于里边追问人性正误的问题,还是无解,就又要落泪了。

刚才在微博上看了北京暴雨相关的微博。想起来这几天一直在想的事情。人性本恶吗?一个犯下滔天罪行的人,真的就是“demon inside”吗?除非你是持有古早的“文曲星下凡”的幻想,或者有今世来生或者造物主创世造人的宗教信仰,我不会与你争辩;除此之外,如果你真相信“all men are (created) equal”,又凭什么就认为有些人就是“罪恶”的呢?我被感动的那数条微博里,记录这一些冒着暴雨、不求报酬、开着私家车半夜去机场接人的人,那些人中,好多是强烈的“地方主义者”。什么意思?这些人极端认同自己的“北京土著”的身份,几乎到了严重排外的地步,他们中有些人在微博上长期、大范围、不留余地、不分情况的辱骂在京从业人员,以至于到了大多数人(默认全国范围内大多数人都是非北京人口)厌恶愤怒的地步。这些人,到底是善,还是恶呢?

我比较相信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质,性格上的,能力上的;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背景,从生活中来,从文化中来,从家庭中来,从教育中来。一个人的三观行程过程中,累积了那么多,而ta所经受的每一个细微的影响,都来自一个个真切的人和真切的经历,而那些人和经历,也是从更多的时间、历史、文明、规则的冲撞中积累来的。一个小小的偏差,有可能导致最终结果的不同,而那种认知上的不同,可能就是彼此眼中对方的“善”或“恶”。

我无意为“恶”辩护。但是每一个看似绝对的“恶”背面,都有数量巨大的值得深究的故事,那个推动了“恶”的行程的力量里,难说也有你有我的一根手指。

这个讨论,不是说恶可以原谅,或者恶应该被归咎他人。我只是说,恶,可以被理解。北京的排外者有他们变成排外者的原因,丹佛枪击者有他孤注一掷的来缘。网络上暴露了太多的“恶”,而蜂拥而至的,往往是没顶式的攻击和谩骂。然而,有没有人去想,这些突然被“揪出来”的恶人,可能曾经也跟我们一样,泯然在众人之中,也转发过解救被拐儿童的微博,也为地震灾民祈福,也斥责政治贪腐,也跟我们现在一样,去攻击过他人的“恶”?是什么使他们突然成为了彼岸的人?而我们,又真的跟他们有本质上的不同吗?不试图去理解这种“显然的恶”,那我们所持有的,可能也不过是一种“徒然的善”。

我有那种自惭形秽的时刻——当我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“恶”,无论那恶多大或多小,它都让我感到羞耻。不过最重要的,也许是接下来发生什么,是有一种内在或外在的力量让我在未来规避这带给我羞耻的恶,还是一种内在或外在的力量让我在未来规避这恶带给我的羞耻——最后的结果,可能就大不同。

我们推动“恶”的那根手指,可能是蜂拥而上、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,可能是偶尔开开种族主义玩笑、侃侃“高帅富”和“x丝”而无意中构筑了将人划分阵营的恶意语境,可能是旁观世事可能是转发谣言可能是贪图小利……无论那“恶”大“恶”小,我们是不是还感到羞耻?我们是不是还愿承认羞耻?我们是不是还肯修正这羞耻?

毕竟,“善”和“恶”,归根结蒂,都是社会性的概念。没有绝对的“善”,也没有觉得的“恶”,道德不过是我们所有善行恶意的总和取了个中值。所以,人性真的无解吧,但幸好,人性还有疑问,我们在问,就是因为我们还有“善”的本能和习得的追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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